主题: 金凤(九)

正月十五，天气骤凉，寒鸦复惊。
搁往常还未烧晚饭，金凤便带着孩子们去给拴子上坟。坟头上，那花圈早已只剩骨架；倒头饭早已没了踪影，也许是野猫野狗刨食了吧；那酒杯还在，满满的盛着清凉，不知是拴子没喝还是往日冬天的雨雪。坟堆上，泛着一丝绿色，那坟眼(坟上的洞)许是老鼠或野兔的杰作……大妞和二妞害怕极了，刚插上幡，那清白色就在风中哗哗作响；点了腊烛，虽用瓶子罩着，即刻流出鲜红的烛液！金凤感叹:死鬼身上的“被子”都破了，下雨又淋雨、又透风，难怪冷呢！她想跟孩子们说，你们大正遭着罪呢……小宝不懂事，趴在坟上好奇地朝那坟眼里望:
“娘，快看，里面有东西在动呢，花白脸，还有三只眼呢……”
大妞二妞吓得直接瘫坐在坟边，金凤也感到毛骨悚然，脑后凉风习习，汗毛眼直竖……她赶忙拖起孩子往家走，那坟眼随着晚风掠过，在坟场里低吼，似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向她召唤:
“回来吧，回来吧……”
金凤一回到家，刚说声头疼，就一头倒地，口吐白沫，手舞足蹈……孩子们吓得嚎啕大哭。五婶闻讯赶来，见此情景，狠狠地抽了金凤两嘴巴子，不见好转，立马吩咐大妞赶快到村里找其他大人们去，她还是要找那马脚过来瞧瞧。其实那马脚要是不干坏事，人们还是愿意相信他有法术的。相传，他上马前心要吃掉一个碗，那碗渣子在他嘴里就象蚕豆般嘎嘣脆……
不一会儿，那马脚来了，在五叔和父亲的监督下来到金凤床边。知道他不敢造次，五婶从被子里拽出金凤的手让他摸。顿时，那马脚大惊失色、愁云惨淡:
“阴气，阴气！阴气太重啊……”
金凤撞鬼的消息从马脚嘴里传出，象那无边的炊烟弥漫在小村的上空……
而就在早些日，王奶奶被五个儿子赶出门的事又在激烈的争斗……
王奶奶，哦不，准确地说应该称王陈氏，原先是西边破落户陈家的长房丫头，因裹了一双好小脚闻名，嫁给了本村王姓大户人家。因为老王家连生五个大孙子，家谱上隆重地记载王陈氏！
随着王婶熬到王奶奶时，五个儿子有四个娶了媳妇，然后娶了媳妇的儿子忘了娘。幺儿和王奶奶守着老爹在世时的老屋过着日子，老爹时常托梦给王奶奶，那儿的日子也不好过，他还是想回老屋转转呢……
老屋闹鬼，在村里被传的活见鬼似的，但还有一人就是不信那邪一一那就是他们家的老二，长的跟猴似的男人。偏偏老二管不住自己的嘴，生懒死好吃；又管不住自己身子，一到天黑抱着胖老婆就要睡觉，一连生了四个娃！娃大了有儿有女的，总不能再挤一张床上了，于是“精明的”老二打起了老屋的主意……别看老二媳妇长的胖，但长的白，所谓一白遮三丑；别看她孩子多，但奶水足，走起路来两个奶子甩甩的，恨不得都能甩出奶水来……就在老屋，老二安排媳妇演出一段精彩的仙人跳，他成功地把老五和他媳妇捉奸在床，然后逼着老五离开老屋……
老五拼死不让，王奶奶抱着家丑不可外扬，又手心手背都是肉，一时想不开，还不如随老爹去了眼不见心不烦，跳了郎川河。后来被起早捕鱼的人救起，送回村里，不管别人怎么问(为什么寻死)，她就是不说；那几个儿子认为丢了脸，你还不如死在外面呢……
王兆祥主任是不相信“阴气”的，他认为金凤之所以总生病是因为她自己一一她自己的心结所致。如果能找一个人陪聊聊天，又能互相照顾，一起生活，岂不更好？那么王奶奶就是最好的人选了！
金凤的工作倒好做，她只是担心:有人帮衬是好事，毕竟小宝还小，她出去干活也要人照看呢，只是家里就这条件，怕苦了人家，反倒说我不厚道呢！
而王奶奶则表示，自己岁数大了，连自己儿子和儿媳们都不待见别人还管你啊？只怕是去的时候好好的，到时嫌你老了邋遢没地方去了更让人笑话呢。
我们不知道王主任到底费了多少口舌，王奶奶终于答应，先到金凤家看看再说。
出乎王主任的预料，这两个相差一辈似乎有着相同命运的人一见面就紧紧地抱在一起:一个没女儿，一个娘死的早，她们就这样以母女相认了！
总算皆大欢喜，但那五个儿子必须每月缴够王奶奶的口粮，由金凤暂时保管，由王主任监督，否则，那时的民兵营长绝对有权力抓你十回……
王奶奶和金凤的生活逐渐趋于平静，王主任虽然松了口气，但他感觉那毕竟不是长远之计；靠着村里的几亩薄田，只靠金凤一人打理，连温饱都成问题。
当王主任向父亲提出让金凤承包村口的鱼塘时，父亲也一时作不了主，急急地召开了村民会。毕竟绕不开王主任的面子，村民们勉强答应了此事，并由王主任担保，年底卖鱼时上缴承包费。
趁势打铁，王主任又立马联系了城西郊的鱼苗贩子，并以他村委主任的名义赊来鳙鱼或鳊鱼等鱼苗……
金凤上街买了两块红布，用竹杆绑了插在塘口，标志着她正式承包了这片塘口！我们说过，金凤是个讲究人，她还买了酒、菜，作为感谢，隆重地邀请王主任来喝酒，并请父亲和五叔一道作陪……
随后，一个男人，默默地闯进了金凤的生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