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
县医院二搂202房7号床，是巧合还是冥中注定？
顺子父亲从医院回来，逢人就说道此事，然后叹道:"没得救了，没得救了。"村里人似信非信，安慰着他，也许你太想顺子他娘了眼花了吧，不会有事的。
说到顺子他娘，她和他是在山上放牛时认识的。农忙过后，村里就组织几个年轻人到山上放牛，各个村都有，有男的有女的。一天傍晚，顺子父亲他们赶牛回来，半道遇到一个陌生的姑娘在路边哭，一问情况，才知道她的牛不见了，又是傍晚，不敢去找，怕是有狼呢。顺子父亲让村里其他几个人把牛赶回去，自告奋勇地对姑娘说:“我帮你找。″回来时，虽是半夜，但从他嘴角的笑容我行为的亢奋来看，他不仅找到了牛，恐怕还找到了那种从未有过的心动!一来二去，他们好上了。他告诉她，他叫国东；她告诉他，她叫彩芹。
没有花前月下，没有卿卿我我；只有一个火热、一个娇羞的眼神，便已满足。从山上回到家，国东就央求着娘去提亲，媒人一步三跑地回来说，成了。就在来年的春天，一个鲜花盛开.蝴蝶飞舞的日子，他们结婚了。窗棂上一个大红的喜字，两盏煤油灯，一床花格新被褥，见证着他们洞房的全部内容。哦，还有喜悦。
婚后，小两口恩恩爱爱，出双入对。一个挑水，一个浇园；一个淘米洗菜，一个锅底添柴。日子过得平静，但幸福。转眼间，彩芹为国东生了四个胖小子。国东笑嘻嘻地说，还差一个闺女呢，要象你一样漂亮，以后你娘俩还好说说话呢。彩芹也笑嘻嘻地说，都说闺女是爹的小棉袄呢，又是爹的酒坛子，往后啊有你的酒喝!这夫妻俩一高兴，又怀上了……
就在这年冬天的一个晌午，太阳嗳烘烘地照着。彩芹挺着个大肚子，照例坐在自家山墙角下，一针一线地改着孩子们的衣服。因彩芹人热情，村里男女老少都喜欢到她家玩冬天呢，妇女们围在一起，纳纳鞋底，晒晒太阳，说着东家长西家短王二麻子不要脸的琐事。忽然，一只黄鼠狼从山墙角处掉下来，正好掉在彩芹身上，吓得她″啊″地一声，瘫坐在地。黄鼠狼似乎也吓懵了，竟没跑，我们几个正在打四角（纸叠的那种）的小鬼们（村里头十岁的孩子，老人们统称小鬼）一涌而上，捡起石块就砸，不一会儿，黄鼠狼被砸的血肉模糊。大人们慌忙把彩芹扶起来，看看脸色不好，送到里屋躺下；没多久，就传来她痛苦的呻吟声。怕是要生了呢！妇女们一个个议论着，也替她高兴，这把是要生个丫头了吧!然而彩芹的阵痛声越来越大，越来越撕心裂肺。她生那几个孩子也沒这样啊，怎么啦？几个上了岁数的老太一拍大腿，似乎想起了什么，指着我们大骂:“你们这些吃屎的小鬼们，那(指黄鼠狼，村里人提到它都很隐诲)是黄大仙啊，不能打啊。大仙啊，小鬼们不懂事，莫怪罪啊。"嘴里又一阵叽哩咕噜听不懂的话，然后又厉声吩咐我们，把大仙"请"到河滩边埋了。我们拎着黄鼠狼，带上锹，一路疯疯打打，来到河滩看到沙子，谁还记住老太太们的话啊，随手把黄鼠狼往河里一扔，然后兵分二路，打起了沙仗。打的正有劲，不知谁喊了句:"看!″顺着他手持的方向，只见一只黄鼠狼正向远处游走，而且一连回了三个头看向我们!那个血肉模糊的黄鼠狼活了!“鬼啊!″大一点的孩子一声喊，吓得我们转身就跑，连铁锹也不要了……
走亲戚的婆婆回来了，一番紧张的忙碌，孩子总算生了，还是个男孩!虽然未能如愿，但母子平安，国东倒也高兴，随口给孩子取名:顺生。不知哪位哲人说过，幸福的家庭都一样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。老太太听着收音机里五子登科的戏曲，国东则亨着五子登科的大梦，现实给他狠狠地一棒!娘家人喝喜酒还没散去，彩芹下身大出血!随着赤脚医生的摇头，国东赶紧把彩芹送到县医院；二楼妇产科202房7号床，国东刻骨铭心地记着，他的媳妇，孩子们娘，带着无限的眷念，永远地离开了他们……
尸体是绑在一张竹椅上抬回来的；村口早已搭了灵棚。也许是几天没吃到母亲的奶水了，或是真饿了，顺生在尸体落地时哇哇大哭不止，而尸体上竟七窍流血!国东解开彩芹的衣服，抱着顺生，伏在她身上，哭道:"孩子啊，再吃口娘的奶吧，好让娘上路……。”旁边跪着三个大一点的孩子；在场的人无不潸然泪下……第四个儿子在厨房跑来跑去，帮厨（帮忙烧饭的人）见他可怜，盛了饭菜，让他先吃了；他端着碗，高高兴兴地来找他几个哥哥了:"今天妈妈死有拉拉肉(猪肉)吃，哪天大大(指父亲)死还有拉拉肉吃。”国东一个巴掌打来，孩子掉了碗筷，哇哇地大哭；一向自认为最坚强的队长也没忍住眼泪……
小英死了，如同婆婆一样；不知她是否有娘家人，也无从得知，便草草地掩埋了。就在掩埋完小英，西边村传来稀稀疏疏的鞭炮声，银花要出嫁了！那男人，听说过，上头村的，早先偷人家狗被发现打折了腿，到现在还有点跛呢，比银花大九岁！一个为了简单的爱情和生活，早早地结束了生命；一个为了所谓的名声而糊乱地嫁给婚姻，唉……（８，未完待续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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