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兵马虽未动,广告必先行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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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: 炊烟(十六)

  • 大桥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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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阅读:17942
  • 回复:1
  • 发表于:2019/9/12 10:47:51
  • 来自:安徽
  1. 楼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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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联产承包责任制到包干到户,所走的弯路和是非曲折,不是我们所能左右或评论的,我所表述的是,直到有一天,幸福真的来临了,田地真的是自家的了,而且我们一家分了头牛!
看着自家责任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,村民们一个个笑逐颜开;照这长势,娃的学费,年底的新衣,哦,最好给婆娘再换件内裤,裤衩子都补了好几回了……一个个人在心里盘算着,做着最美好的梦。
可天不遂人愿。1983年,江南的梅雨过后,那天就没晴过,象极了村里骂街的泼妇,从早骂到晚,它是从早下到晚,硬是把天下了个窟窿。
早稻早已抽穗,有的甚至开始泛黄;陈谷已经吃完,新谷还不能收割,正所谓青黄不接。村民们的哀怜和绝望,伴随着"轰”的一声,在距离吼儿桥北几百米处,洪水撕开一个大口,杨塞圩破圩了!
父亲匆忙收拾些日常用品,用两个大包袱裹了,催促母亲赶快走,我扛着小妹紧紧跟在后面。光明留下来陪着父亲守着老房子,光亮几天前就牵着牛和其他村里有牛的人家一道,往广德方向去了。从吼儿桥到县城方向,逃荒的队伍连绵不绝。有拄着拐杖的,有一步三跤的,还有怀里抱着吃奶的;一个人衣衫凌乱,哭天喊地。
天渐渐地黑了,我们村的一行人才走到二道桥边的山脚底,那小山坡下堆放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水缸。有的人翻找出随身带的些许米,就着大缸里的水淘了,然后倒进刚洗净的小缸,开始架火烧饭。我们走的匆忙,竟忘了带米,母亲轻轻地嘱咐我,看看就在附近的村民家是否能讨点米来。村民们知道我们是逃荒来的,倒是热情,只讨要了两家,便凑了一碗米,匆匆赶回,学着其他人的样子,做起饭来。小妹倚在母亲怀里,瑟瑟发抖,一动不敢动。柴禾倒随地可见,只不过被雨水浸湿,烧起来浓烟滚滚,熏的人真掉眼泪,咳嗽声此起彼伏……
饭还没做熟,马路边来了辆大卡车。一个干部模样的人下了车,跟我们说,政府知道我们有难,派人沿路收拢逃荒的人,往安全地带转移,趁天还没全黑,暴雨还没来,大家赶快动身。
卡车太高,逃荒的人都是妇女老少,人们根本上不去。那个干部急了,索性弯腰趴在车轮子上,让人们踩着他的背上车;司机在上面拽。当上完最后一个人时,雨已经在下了。汽车刚刚发动,大发娘在车上嚎哭大喊:
"这是把我们往哪拉哈,我认不得家蛮,我认不得家蛮……”
那哭声划破雨夜,在山脚底的小山坡回荡,引得整车人都跟着嚎啕大哭……那干部从驾驶室下来,安慰着大家,然后又抱起大发娘,让她坐在驾驶室,自己站在车厢,跟我们一道,任凭风吹雨打……
车子不知开了多长时间,来到一个学校的操场停下。各个教室里都挤满了人,嘈杂声,哭声,震天动地。干部把我们安排在走廊住下,然后又拿来一筐馒头,每人分了一个,又嘱咐我们说,今晚就这样了,明天会有人来安排,他还要去接其他逃荒的人,说完,匆匆地消失在漆黑的雨夜中……致敬,那个不知名的干部!
走廊里虽住了我们一个村的妇女老少,但好歹能躲避风雨。蚊子大的出奇,那嗡嗡声,老年人说都快赶上鬼子的飞机了。幸好母亲带了蚊帐,靠着墙角支了起来,并让孩子们全部爬进去。大人们寻找着各种可能用的东西,坐在蚊帐边,驱赶着蚊子。我侧卧在鸡的脚下,聆听着大人们的哭泣,含着泪睡着了……
第二天早上,"上面"真的来人了!我虽然不知道"上面”的真正含义,但我知道,象老人们所说,"上面″是不会不管我们的!又一个干部,手拿稿纸,站在操场上,喊一个人名字(后来知道是各个村的队长),那个人就过来领一拔人走,然后分到村里各家各户。
我们最后分到的是十字铺一个叫汪家山(或万家山,只记得大概是这个音)的小山村;村子里没多少户人家,也正好容纳了我们村的人。他们家家户户养着鸭和羊。我和母亲及小妹分的这户人家有两个儿子,和我差不多大,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了,估且叫他们大根二根吧。我整天跟在他们后面逮蛤蟆喂鸭,或到山上放羊,甚至去捣马蜂窝。
说到马蜂,我们圩里的身体纤细,在你身边飞来飞去,甚至都听不到它们的嗡嗡声;而这里的马蜂个个腰肥体壮,看着让人生畏。相比汪家山的村民热情,我觉得这里的什么东西都欺生,更别说我主动招惹的大马蜂了。我带上大根家的斗笠,提着木剑,扮着武士,越是捣它们的巢,它们越是蜇我;越是蜇我,我越是满山沟里找寻着捣它们的巢。
终于有一天,在小后山,我采取火攻和马蜂激战了一下午,双方损失惨重:马蜂丢了城池,我也身中数弹(被蜇了)"光荣”了!直到晚饭时分,母亲还不见我回,便要大根二根去找,只有他俩才知道我爱在哪儿疯耍。在黑狗的帮助下,小哥俩找到了我,却怎么也叫不醒也挪不动我。二根飞跑回村,叫来了他父亲,母亲哭着也跟来了,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我弄回屋。
我早已没了知觉,小妹吓得哇哇哇大哭,转身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咸鸭蛋,塞在我手里,只听呯地一声,蛋碎了,发出阵阵恶臭。原来,在准备逃荒的前个把小时,母亲就煮了几个咸鸭蛋,每人一个,准备路上有什么差池再吃呢。就在那个雨夜,政府的卡车送我们到十字铺时,在车上我趁黑把吃了,就着雨水,连一个嗝都没打。小妹后来说,她知道我背她累了,准备留着我再背她回去她亲手剥给我吃呢!可现在鸭蛋碎了,臭了,小妹哭的更厉害了(关于这个咸鸭蛋的事,我在另一篇文章有写过)。
房东叔叔随手给了大根二根一人一个嘴巴子,大声呵斥他们为什么不把我看好。母亲一边哭泣一边拦阻,是我娃自己乱耍的。叔叔又叫大根二根赶快撒泡尿,用狗盆装着,找块抹布蘸了,抺在红肿处。然后又吩咐大根赶快到大队小卖部买瓶醋打斤烧酒回来,清洗伤口;再嘱咐母亲,但凡看到红肿处有马蜂剌就给拔出来。叔叔说他们山里人也经常被马蜂蛰,都用这土法子,但没他这么狠,实在不行,熬过今晚,明天得送公社呢。母亲点头应允,和小妹一起,坐在我身边找着马蜂刺。
第二天一早,见我没好转,叔叔报告给队长;队长来察看之后,马上又找来三个村民,然后把我绑在竹椅上,算上叔叔,两人一班,轮流抬着我到公社治疗。母亲放心不下,非要跟着去。队长说,灾区人民的事是大事,政府非常重视,我马上给上面反映,会有专人照看的,你就放心吧,再讲孩子还需要你呢。母亲这才留住脚步,千恩万谢。
房东婶婶陪着母亲到隔壁村问了马脚(仙姑巫师之类,占卜算卦,迷信的一种,具体是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),在丢(不能说包,俗称丢香钱)了两块香钱,得到马脚的肯定答复平安时,母亲才蹒跚而回。刚到村口,只见村口一个高大的身影,哦,好熟悉!定晴一看,竟是光明,对,是光明!
母亲一把抱住光明,激动的热泪盈眶。光明劝位母亲,他带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:通过他和父亲还有秃子叔叔的努力,我们位于圩埂上的房子保住了!只可惜,村子里的房子十有八九都倒了。现在水势稳定,村里派他来接大伙回去呢!至于小弟,光明说,已脱离了危险期,再观察几天,先把你们送回家,再来接小弟呢。母亲朝着大路方向,连磕三个响头,双手合十,谢天谢地;又朝汪家山的方向,又磕三个响头,谢谢汪家山的村民们!
多年以后,我一直找寻着那个叫汪家山或万家山的小村,谢谢你们了,那个大根二根也该当爷爷了吧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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